五月的江南,细雨如丝缠绵不绝。
陈远静静地站在父亲的墓前,轻轻放下手中的白菊,抬手拂去墓碑上的雨水。
一年前,父亲陈国富因病离世,留下这座城市的小屋和满满的往昔回忆。
“爸,我回来看你了。”陈远低声喃喃,雨滴顺着脸颊滑落,难以分清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。
返回父亲的老宅,陈远开始整理父亲的遗物。
这是他一直以来无法直面的事情。
父亲生前是个极富情感的人,屋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旧物。
陈远小心翼翼地一件件翻看,每一样物品都承载着过往的点滴记忆。
在一个旧皮箱的夹层中,他意外发现一个黄色信封,里面夹着一沓发黄的文件。
他随手翻阅,顿时心中一震——那是一份房契,上面清晰地记载着陈家在松阳村的祖宅地契。
“这……是什么……”陈远呆呆自语,记忆的片段如潮水般涌现。
他隐约记得,小时候父亲曾带他回过几次老家,那座老宅虽然破旧,却宽敞无比,院子里有一棵高大的桑树,夏日可在树荫下乘凉。
十多岁的时候,随父亲离开村子来到城市之后,就再也没有回去过。
文件底下还有封信,是村委会去年寄出的,通知陈国富松阳村即将进行拆迁改造,邀请他回村商议补偿事宜。
这封信静静地躺在那里,积满了灰尘,显然父亲因病未能处理。
陈远立刻上网搜索松阳村的拆迁消息,发现当地确实在大规模开发,补偿标准高得令人咋舌——按照他家祖宅的面积和地段,至少能够获得两百多万的补偿款。
“两百多万!”陈远的心跳瞬间加速,这笔意外之财对他而言宛如天上掉下来的馅饼。
身为一名普通工程师,虽然生活尚算稳定,但远称不上富裕,更何况前不久为父亲治疗病痛花掉了所有积蓄。
他迅速将证件和房契整理齐全,决定第二天就回老家探查实情。
第二天一大早,陈远乘坐长途大巴回到松阳村。
车窗外,熟悉又陌生的乡村景象飞快闪过。
老家变化巨大,村口的小路已拓宽为柏油马路,远处隐约能见挖掘机和工程车的身影。
下车后,陈远急匆匆地向村委会走去。
“您好,请问您是来咨询拆迁的事吗?”一位年轻的女干部热情接待了他。
“没错,我是陈国富的儿子,特地来了解一下我家祖宅的拆迁补偿情况。”陈远迅速掏出自己的身份证和父亲的死亡证明。
女干部在电脑前操作了一阵,眉头微微皱起:“陈先生,您家补偿款早在去年十月份就发放了,领取人是您父亲陈国富。
这边有签字,还有手印。”
“什么?”陈远瞬间站起身,愠怒道,“这不可能!我父亲去年八月就住院,十月份根本无法行动,怎么可能回来领钱!”
“可是档案上记录得很清楚,您看。”女干部将电脑屏幕转给他,上面确实显示款项已领取,旁边有一枚模糊的指纹和一个歪歪扭扭的签名。
“这绝对有问题,我父亲的签名根本不是这样的。
请问,是谁办理的这笔业务?”
女干部翻看记录:“当时负责的赵主任现在正在出差,等到下周才会回来。”
“那拿钱的人长什么样?有监控录像吗?”陈远追问道。
“这个……时间过去太久,监控资料早已覆盖。
不过听说是您父亲委托的一位亲戚代办,他出示了委托书。”
“谁的亲戚?我们在村里根本没有这种人!”陈远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。
见他如此激动,女干部轻声安抚道:“陈先生,您别激动,等赵主任回来后我们会详细查一查。
若您不放心,可以去开发公司询问,他们应该拥有更全面的资料。”
陈远拿到开发公司的地址,急忙赶往那里。
经过一番波折,他终于在开发公司的档案里找到了些线索——领取他家补偿款的人自称是陈国富的侄子,名叫陈刚。
这个名字让陈远感到陌生,他们家根本没有这个亲戚。
更令他震惊的是,领款人竟出示了一份声称的委托书,还有一份陈国富的户口本复印件。
“这绝对是有人在冒领!”陈远咬牙切齿,心中愤懑,决心继续追查真相。
带着满心的疑惑,陈远来到了他记忆中祖宅的旧址。
令他震惊的是,那里已成为一片荒地,几堵断壁残垣旁围绕着施工的围挡。
他站在原本的宅门位置,恍如穿越时空。
记忆中爷爷种的那棵老桑树早已不复存在,童年嬉戏的院子也被推土机无情地夷为了平地。
唯独远处的小山依旧高耸,默默见证这片土地的沧海桑田。
“你是谁啊?在这里看什么呢?”一个带着浓重方言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。
陈远回头,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,拄着拐杖,眯着眼仔细打量着他。
“老人家您好,我是陈国富的儿子陈远,小时候住在这里,今日特意回来看看。”
老人眼前一亮:“你是老陈家的孩子啊!我记得你,小时候常常骑在你爸肩膀上,在村里转悠。
你爸好吗?怎么不回来看看?”
陈远神情黯淡,回应道:“我爸去年去世了。”
“哎呀,节哀啊!”老人叹息一声,“你爸年轻时可是村里有名的人物,读过书,懂得很多,真可惜命运不济,你妈走得早,他一个人把你抚养成人。”
陈远点头,追问道:“老人家,您知道我家祖宅的事吗?听说去年拆迁,有人冒领了我家的补偿款。”
老人皱眉头:“这事我有所闻。
你们家祖宅确实值钱,地段优越,面积宽敞。
你们陈家在村里曾经是显赫一时的家族,你曾祖父是秀才,祖宅有三进院子,不少人对你们家妒羡得很。”
老人似乎很健谈,带着陈远在路边的石凳上坐下,细细讲述起陈家的过往。
原来,陈家祖上的确是当地的名门望族,曾祖父是清末的秀才,以教书为生,名声在外。
陈家祖宅建于民国初年,曾是村中最为气派的宅院之一。
然而随着时代变迁,陈家逐渐走向衰落。
到了陈远的爷爷那一辈,家底已经寥寥无几,但靠着祖宅的余荫,仍在村里保有些许地位。
到了陈国富这一代,家族更是接连衰弱,他的兄弟姐妹因病或其他原因相继去世,唯有他一人依旧守着那份微薄的遗产。
“你父亲曾经上过高中的,那个年代算是有点文化的人物。
他不甘心在村里务农,便选择去城里打工,最终也带着你走出了乡村。”
老人说道,“这些年来,村里的人都认为他在外生活得不错,殊不知,他经历了许多艰难。”
听着老人的讲述,陈远心中对父亲渐渐生出几分敬重。
父亲生前常常提及故乡,曾说要有朝一日回去看看,然而因生活所迫,这愿望始终未能实现。
临终前,父亲还一直挂念着祖屋,声称陈家的根就在那片土地上,绝不能遗忘。
“你知道陈刚吗?他说自己是我父亲的侄子,他把我家的拆迁补偿款给弄走了。”陈远问道。
老人眉头一蹙:“陈刚?这个名字有些耳熟。
对了,他不是徐老三家的小子吗?以前姓徐,叫徐刚,不知道什么时候改成姓陈了。
他可不算你们家亲戚,他的父亲徐老三曾在村里开小卖部,后来儿子做建筑生意,发了财,横行乡里,许多人都对他心生畏惧。”
陈远的眼睛顿时亮了:“那你知不知道他住在哪里?”
“就在村西头,有一栋最高的三层小洋楼,谁都认得。
不过,小陈啊,你最好不要轻易去惹他,那人不好对付。”老人稍作犹豫,却还是出言提醒。
陈远向老人道谢后,匆匆朝村西走去。
一路上,他回忆起父亲的点点滴滴,心中的愤怒愈加炽热。
这笔钱不仅关乎物质利益,更承载着父亲的愿望,关乎陈家的根基。
他暗下决心,无论如何都要讨回属于陈家的拆迁补偿款。
村西的确屹立着一栋气派的三层小洋楼,门口停着一辆黑色SUV,院中栽几棵罕见的南方树种,显得格外突兀。
陈远深吸一口气,走上前去,按响了门铃。
过了良久,大门缓缓开启,一个魁梧的男人走了出来:“找谁?”
“我找徐刚。”陈远直视着对方,语气坚定。
“我就是,你是谁?”徐刚上下打量着陈远,眼中闪过一丝警惕。
“我叫陈远,是陈国富的儿子,我来找你讨论我家拆迁补偿款的事情。”徐刚的神情瞬间一变,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:“你在说什么?我想你认错人了。”
“别再装了,开发公司有记录,你以我父亲侄子的身份,自称陈刚,拿走了我们家祖宅的拆迁补偿款。
我父亲根本没有侄子,更没有委托任何人代领补偿款。”陈远的声音不禁提高了许多。
徐刚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,他关上院门,逼近陈远:“小子,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?那笔补偿款手续齐全,白纸黑字,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冒领的?”
“我父亲去年十月就因重病住院,绝不可能委托任何人。”陈远毫不退缩,目光坚定。
“那是你不知道的!”徐刚变得更加咄咄逼人,“你爸年轻时在外面有个私生子,那才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。
是他让我替他领的钱,我不过是个中间人。
要找就去找你那个素未谋面的兄弟吧!”
陈远听得目瞪口呆:“你胡说什么?我爸这一辈子就我妈一个女人,哪来的私生子?”
“呵呵,你以为你了解你爸?有些秘密长辈是不会告诉孩子的。”徐刚冷笑,语气充满挑衅,“小子,我劝你别管闲事,那笔钱早已花得差不多了,想要讨回来?没门!”
眼看谈话毫无结果,陈远亮出了自己的底牌:“徐刚,我已经向警方报案了。
如果你现在承认错误,主动归还补偿款,我可以考虑不追究你的法律责任。”
虽然这是陈远虚张声势的策略,但他知道证据不足,警方未必会受理。
徐刚怔了一下,随即大笑:“报案?你有什么证据?手续齐全,印章签字一个不少,算上法院你也赢不了我!小子,奉劝你一句,别自寻烦恼。
这里是松阳村,不是你撒野的地方。
识相的,赶紧滚蛋!”说着,徐刚拍了拍手,院子里出现两个同样壮硕的年轻人,目光如炬,紧紧盯着陈远。
陈远心中明白今日的局势不妙,但他依然保持冷静:“徐刚,事情绝不会就此结束。
我父亲一生勤勤恳恳,绝不会让他的心血被人轻易夺走。
我会用我的方式为他讨回公道。”
徐刚冷笑,随意撇了撇嘴:“随便你,不过我建议你别在村里四处晃荡,这地方可没你想的那么安全。”
陈远转身离去,耳后传来徐刚和那几个年轻人的嘲笑声。
他握紧拳头,心中的怒火四处翻滚,却不得不承认如今的自己确实无能为力。
走出徐家,陈远径直前往村委会寻求帮助,却被告知主任们均不在。
他又直奔派出所,却被告知这是民事纠纷,证据不足,建议他走法律途径解决。
天色渐晚,陈远选择在村里唯一的小旅馆过夜。
躺在陌生的床上,他辗转反侧,难以入眠。
窗外偶尔传来的狗吠声,越发增添了他的孤独与无助。
他拿出手机,查阅相关法律知识,却发现要证明徐刚冒领补偿金确实困难重重。
没有直接证据,也缺乏目击证人,连父亲的签名和指纹极有可能被伪造。
即便走上法律途径,也需耗费大量时间与金钱,最终结果更是难以预测。
陈远想起母亲去世后,父亲辛苦将他抚养长大的画面;想起父亲生前常常念叨着回老家一趟的遗憾;更想起父亲临终前握着他的手,叮嘱他一定要守护陈家的根基……
“爸,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。”陈远低声自语,“我一定会找到办法,讨回这笔钱,捍卫我们陈家的尊严。”
带着这个坚定的信念,他终于在朦胧中入睡。
第二天一早,陈远找到村里的老支书李大爷。
尽管老人已经退休多年,但在村中仍深受敬重。
李大爷听完陈远的讲述,长叹一口气:“这件事情我有所耳闻,没想到竟是徐刚所为。
这个小子近些年仗着手中有钱,在村里横行霸道,做了不少坏事。”
“李大爷,我该如何应对?”陈远诚恳地请教他。
李大爷沉吟片刻:“说实话,证据确实难以获取。
不过,我记得你们陈家有一份老房契。
那份房契上有特殊印记和手印,之前你爸交给村委会存档,怕遗失。
如果有人冒领,他们根本无法提供原始房契。”
陈远眼中闪过一丝光芒:“你说得对!我马上就回去寻找父亲遗留下来的物品,看看能否找到与之相关的证明文件。
他生前确实提到过有关于祖宅的旧文件。”
“还有,”李大爷压低语调,“你不妨去找村里的老赵,他曾是我们村的会计,登记时亲眼见过你父亲的签名样本,或许能帮助你辨别真伪。”
在李大爷的指引下,陈远找到了老赵。
老赵一个瘦弱的老人,戴着老花镜,正坐在自家的院子里享受阳光。
“我记得你爸的签名,特别有特点,那个横折钩一眼就能认出。”
老赵看了看陈远带来的父亲生前的签字样本,语气坚定地说,“那份签名绝对不是你爸亲手写的,十有八九是伪造的。”
“老赵叔,您愿意帮我作证吗?”陈远满怀期待地问道。
老赵犹豫片刻:“小陈啊,我内心清楚,但公开作证可不好。
徐刚那帮人不好惹,我这把老骨头可承受不起这样的折腾。
不过,我可以告诉你一件事情——当年拆迁登记时,你爸曾给村委会写过一封信,讲明情况,那封信应该还在档案室里。
如果能找到那封信,就可以证明你爸的真实笔迹。”
随后的日子里,陈远四处奔走,寻找和父亲交好的老朋友们,然而大家尽管同情他的遭遇,却都不愿意冒险得罪徐刚,只能私下给他一些建议。
下午,陈远前往一家律师事务所咨询。
面对对面的女子,他将自己的情况一一说明,“请问我该如何处理?”
律师沉吟片刻:“如果能找到更多的证据,比如对伪造签名的笔迹鉴定结果,或者揭露徐刚行贿相关人员的信息,情况就会对你有利。
此外,你也可以尝试一些非诉讼的解决方式,比如调解或者……”
律师的话未说完,陈远的手机突然响起,一个陌生的号码。
“喂,请问是陈远吗?”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年轻女声。
“我是,你是哪位?”陈远疑惑地问。
“我是村委会的小张,就是昨天接待你的那个。
想告诉你,赵主任回来了,他说想和你谈谈你父亲的补偿款事宜。
你方便过来一趟吗?”
陈远立刻答应,匆匆与律师告别,赶回村委会。
赵主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,面容和善,态度诚恳:“陈先生,听说你在调查补偿款的事情。”
我回到村子后仔细研究了档案,发现确实存在一些疑点。
当时那个声称是你父亲侄子的人,手持委托书和户口本来领取补偿款,手续看似齐全,因此我们无从拒绝。
但如今细想起来,疑惑的地方变得愈发显著。
“你能帮我查清真相吗?”陈远的声音透着急切和不安。
赵主任显得有些犹豫:“这件事情的分量,既不轻也不重。
如果真有人冒领,可就涉及到欺诈,影响就会很恶劣。
不过现在证据不足,我们也不能随便指控谁。
不过,我可以试着联系开发商,看看能否查阅当时的原始档案,或许能找到线索。”
就在此时,村委会的门被猛地推开,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:“赵主任,听说你在找我?”
陈远转身一看,正是徐刚,身后还跟着两个魁梧的手下。
赵主任立刻显得有些不自在:“徐老板,事情是这样的,这位陈先生说他父亲的拆迁补偿款可能被人冒领,我们正在了解情况。”
徐刚冷哼一声:“赵主任,你可别被人忽悠了。
这笔钱是合法领取的,手续齐全,签字和印章都没问题,完全合规。
这位陈先生或许是想讹诈吧!”
陈远愤怒不已:“徐刚,你明明知道那是我家的钱,你凭什么拿走?”
“证据呢?你有没有证据证明那不是合法领取的?”徐刚毫不示弱,针锋相对。
赵主任见局势不妙,连忙劝解:“两位别激动,慢慢来,我们会认真调查的。
徐老板,你暂时可以先回去了,改天咱们再详细谈谈。”
徐刚冷冷一笑,离去时对陈远意味深长地说:“小子,识趣的就趁早回城里,别在这里添乱。
这村子可不是你能随便撒野的地方。”
看着徐刚逐渐远去的背影,陈远心中的无力感愈发强烈。
他深知,在徐刚的势力范围内,要通过正常渠道讨回公道将会异常艰难。
傍晚时分,陈远独自一人漫步在村里的小路上,心情沉重。
路过一家小饭馆时,电视里播放着一则新闻——一位女子凭借智慧和勇气揭穿了一起环境污染事件。
陈远停下脚步,目光牢牢锁定在电视屏幕上。
那位女子的一句话深深触动了他:“有时,正面对抗并不是唯一的选择,智慧与策略往往能带来更好的结果。”
一个大胆的想法悄然在陈远的脑海中滋生。
如果常规手段无法撼动徐刚的地位,也许可以开始一场非常规的反击……
回到旅馆,陈远辗转反侧,彻夜未眠。
他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各种对策,反复权衡每个方案的利与弊。
天边微亮时,他终于下定决心——他将申请贷款三百万。
带着决定,陈远返回城里,迅速启动了他的复仇计划。
首先,他向银行提交了贷款申请。
作为一名信用良好的工程师,他的申请处理得异常顺利,很快便被批准。
三百万的巨额贷款将占据他工资的大部分,但此刻的他已经无暇顾及这些。
与此同时,他聘请了一位经验丰富的律师,深入咨询有关这起涉嫌冒领案件的法律细节,并依照律师的建议开始收集各种可能的证据。
一周后,陈远带着三百万的贷款再次回到松阳村,这一次,他的行动方式截然不同。
他首先在村中租下了一套房子,随即四处走访村民,声称自己要在村里投资办厂,为乡亲们带来就业机会。
这个消息迅速在村里传开,引发了不小的轰动。
“你听说了吗?陈国富的儿子回来了,说要投资三百万在村里开厂。”
“真的假的?他不过是个打工的,哪来的那么多钱?”
“听说是贷款的,真敢下手啊!”
这些议论不久便传到了徐刚的耳中。
起初,徐刚对此毫不在意,认为陈远不过是在虚张声势。
然而,当他注意到陈远真的开始与村民洽谈土地租赁、雇佣人员进行前期工作时,终于坐不住了。
一天晚上,陈远正在租住的房子里埋头研究企业规划,门铃突然响起。
开门一看,是一位自称是徐刚叔叔的老人。
“小陈啊,我是徐老四,专程来给你送个信。”老人神情复杂,“徐刚这孩子脾气有些倔,要说他不讲道理也不全是,但也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。
他让我来问你,回村投资这个事,真的是打算要做吗?”
陈远装作若无其事,淡淡回答:“当然是真的。
我父亲生前一直想回乡发展,我现在是替他实现这个心愿。
已经贷了三百万,绝非开玩笑。”
老人点了点头:“年轻人有干劲是好事,但村里人心复杂,有些事情并非仅凭金钱就能解决的。
徐刚想找个时间和你聊聊。”
陈远明白,这是徐刚派来的人在试探他,想要了解他的真实意图。
他假装思索片刻,微微一笑,回道:“好啊,我也恰巧想和他谈谈。
毕竟在村里干事,总得和各方人联系良好。”
老人离开后,陈远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。
第一步计划已然成功,徐刚果真上钩了。
接下来的日子里,陈远持续着他的“投资计划”。
他在村中最显眼的地方租下了一块地,竖起了“陈氏企业筹备处”的招牌。
他还请来了工程测量队,郑重其事地进行测量与规划;与此同时,他在村委会张贴了招工启示,吸引了不少村民前来询问。
此外,他暗中与几家媒体记者取得联系,透露了一些松阳村拆迁补偿款或被冒领的线索,引发了记者们的关注。
他明白,一旦媒体介入,事情就会变得复杂而难以掌控,徐刚也会因此承受更大的压力。
果然,陈远的这些举动迅速显效。
一天午后,陈远正与几位村民在“筹备处”交谈,徐刚开着他的黑色SUV驶至门口。
“陈总,有空聊聊吗?”徐刚的脸上挂着一抹僵硬的笑容,态度明显比之前友善了许多。
陈远点头示意村民们先行离开,然后请徐刚进入办公室。
“没想到你真的有几分本事,这么快就把事情搞得热火朝天。”徐刚坐下后,开门见山地说道。
陈远微微一笑:“徐老板过奖了,不过是想为家乡做些贡献罢了。”
徐刚却不屑地点了点头:“少来这一套。
你前脚刚因为拆迁补偿的事和我闹得不可开交,后脚就贷款三百万要在村里投资,谁会相信啊?说吧,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陈远不紧不慢地泡了两杯茶,将其中一杯推向徐刚:“徐老板真是直爽。
既然如此,我就不绕弯子了。
我这次回来,确实有两个目的:一是为父亲完成回乡创业的心愿;二是查明我家祖宅补偿款被冒领的真相。”
徐刚的面色微微一变:“我已经说明那钱是合法领取的,你没证据就别乱说。”
“以前是没有证据,现在可不一定了。”陈远神秘地一笑,“徐老板,我做事一向喜欢留几手。
比如说,我已经找到了我父亲生前的签名样本,只待专业鉴定结果出来,真相自会浮出水面。”
徐刚的表情愈加阴沉:“你这是在威胁我?”
“我不怕,只是在说真话。”陈远不卑不亢地回应道,“这次我带回来的,不仅仅是三百万,还有我在城里多年积累的人脉与资源。
已经有几家媒体对松阳村的拆迁新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,准备进行深入报道。
徐老板这样成功的人士,应该不至于害怕曝光吧?”
这番话宛如利剑,直戳徐刚的痛处。
徐刚半眯着眼睛,注视着陈远,凝视了许久,忽然大笑道:“有意思,真是有趣。
不过,你以为仅凭这些就能够让我退缩?”
“当然不是。”陈远坦然自若地说,“我只想告知徐老板,事情是有转圜余地的。
如果能和平解决,对大家都有利。
毕竟,如果我的企业真开办起来,以后在村里我们还需要长期共处,何必要把关系搞得那么紧张?”
徐刚沉吟片刻,站起身来道:“我会认真考虑。
不过,陈远,你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能在松阳村为所欲为。
在这里,我是个说话算数的人。”
话音未落,徐刚便转身离开,留下陈远一人,不由自主地深吸一口气。
他明白,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。
接下来的几日,村里气氛变得微妙起来。
徐刚暗中派人调查陈远的背景,并在村里散布谣言,说陈远的投资不过是个骗局,目的是为了获取村民的信任与土地。
然而,陈远对此毫不在意,依旧全力推进他的计划。
他特意从城里请来了几位商业伙伴,伪装成投资合伙人,在村里巡视一番,给当地村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。
与此同时,他联系了父亲生前的几位老友,请他们协助挖掘更多有关陈家祖宅的历史资料,以备将来的法律诉讼之用。
一天,正当陈远筹备处接待一位前来的媒体记者时,村委会的小张匆匆赶来:“陈先生,坏事了!徐刚带着一帮人,说要去拆你租的地!”
陈远立即赶到现场,看到徐刚带着十多名壮汉,正准备拆掉他搭建的临时办公室。
“徐刚,你这是想干什么?”陈远厉声质问。
徐刚冷冷一笑:“这块地原本是我的,结果你半路截胡,现在我改变主意了,不想租给你。”
“我和村委会签了正式合同,你不能随便反悔!”
“合同?”徐刚不屑地撇了撇嘴,“在松阳村,我就是合同!”
两人僵持不下,忽然一辆采访车在路边停下,几名记者扛着摄像设备走过来。
原来是陈远之前联系的媒体记者闻讯而来。
徐刚见状,脸色骤变,低声咒骂了一句,转身匆匆离去,走之前冷冷对陈远说道:“你等着,这个事还没完!” 记者们把这一幕全都拍了下来,并对陈远展开了采访。
陈远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松阳村的拆迁问题,暗示可能存在补偿款被冒领的现象,却没有直接指名道姓。
这一事件后,村里的舆论开始对徐刚产生负面影响。
许多村民纷纷得知陈远回来的目的就是要追讨被冒领的补偿款,甚至有不少人主动向他提供线索。
有人透露,不仅仅是陈家的补偿款,还有几个外出务工的家庭也可能遭遇类似的情况。
在巨大的压力下,徐刚开始频繁出入村委会和开发商办公室,显然是在谋求应对之计。
与此同时,陈远的投资计划稳步推进。
他真的着手准备开办一家农产品加工厂,并向村民们承诺优先雇佣当地人。
此举赢得了越来越多村民的支持,使得村里的舆论进一步倾斜到陈远这一方。
一天深夜,陈远接到一个神秘电话,来电人自称是开发商内部人员,愿意提供徐刚冒领补偿款的关键证据,但条件是陈远需要支付一笔“信息费”。
陈远意识到这或许是个陷阱,果断拒绝了对方的提议,但他心里清楚,徐刚的防线已然开裂,内部有人开始动摇。
伴随着陈远在村中影响力的不断扩大,徐刚的处境愈发被动。
终于,有一天,徐刚再度找到陈远,此时他的态度明显有所缓解。
“陈远,我们能否坐下来好好谈?”徐刚一改往日的强势,语气中透着几分请求。
陈远微微点头,两人来到村口的一家小饭馆。
徐刚点了一瓶白酒,给陈远倒了一杯:“你是个有能力的人,不该在这种小事上浪费时间。”
陈远却没有动酒杯:“徐老板,我们就别打马虎眼了。
我想要的很简单,那就是我家祖宅的拆迁补偿款。”
徐刚叹了口气,“那笔钱……确实是我拿的。
但这并不全是我的错,当时有人在背后推动我这么做。
而且钱也花得差不多了,若我想还,也拿不出那么多。”陈远的目光如炬,坚定地看向徐刚:“这不仅是我父亲的心血,也是陈家的根基。
无论你背负怎样的苦衷,这笔钱必须归还给我们陈家。”
徐刚脸色骤变:“你以为我会怕你吗?”
陈远冷冷一笑:“徐老板,你似乎误解了我的意思。
我此次归来,不仅是为了追讨欠款,更是为了实现父亲的遗愿,在家乡发展事业。
至于那笔补偿款,我会通过法律途径一步步讨回。
现在,你知道的,证据越来越多。”
徐刚咬牙切齿:“凭什么?你凭什么说你有证据?”
陈远丝毫不慌,缓缓从包内掏出一个文件夹:“比如,这份由村委会存档的我父亲亲笔签署的拆迁确认书。
再比如,这份刚刚到手的笔迹鉴定报告,确凿证明了那份所谓的委托书是伪造的。”
徐刚脸上失去了血色,意外之余无可奈何。
他从未想到陈远竟掌握了如此实质的证据。
“你……接下来打算怎么办?”徐刚的语气已显得颇为恳求。
陈远一脸平静:“很简单,归还补偿款连同这几年的利息。
如果你现阶段实在难以支付,可以考虑分期还款,但必须有书面协议和担保。”
徐刚沉默了良久,最终挣扎着说道:“给我三天的时间考虑。”
陈远点头:“好的,三天后我等待你的答复。”
徐刚离去后,陈远长舒了一口气。
其实,他手中的“铁证”并不像他所言那般无懈可击。
笔迹鉴定报告的结论不甚明确,而那份村委会的存档签名,则是他托人从档案室“借”来的复印件,然而这些证据已经足以施加压力于徐刚了。
三天转瞬而过,徐刚却再无音讯。
当陈远再次拨打电话时,发现徐刚的电话已经关机,家中竟是无人。
村里流传着消息,徐刚已带着家人暂时离开了松阳村。
就在陈远思索下一步行动之际,村里又发生了新事。
几十户曾外出务工的村民得知陈远的遭遇,也纷纷站了出来,声称各自家里的拆迁补偿款可能也遭到冒领。
他们找到陈远,希望能够联合起来维护权益。
陈远立即表示愿意帮助,并提议大家共同收集证据,必要时一起聘请律师。
这番举动在村里引起了极大的轰动,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重新审视徐刚的作为。
就在这时,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来到了陈远的筹备处——徐刚的妻子马兰。
马兰身材瘦小,脸上却显露出比实际年龄更显苍老的神色。
她神情紧张地对陈远说道:“陈先生,我丈夫犯了错,我来这里向您赔罪。
那笔钱确实是他冒领的,但他现在藏得无影无踪,我甚至无法联系到他。
我想和您讨论一个解决方案。”陈远示意马兰坐下,并为她倒了一杯水:“请您慢慢说。”马兰苦笑着说:“我家的经济状况不佳,手头最多七八十万。
如果您能接受这笔钱,我可以先偿还这些,剩下的我们再慢慢想办法。”
陈远皱眉思考,缓缓说道:“马女士,我理解您的困境,但这笔钱对我家庭来说至关重要。
根据我掌握的信息,徐刚这些年在村里承接了不少工程,不至于连这点钱都周转不开。”
马兰长叹一声:“实话告诉您,徐刚这个人好赌,赚到的钱大多数都输光了。
前些年他确实跟开发商赚到了些钱,但最近已经败得一干二净了。”
陈远心中一动,随即又问了几个关于徐刚与开发商关系的问题,马兰知无不言,向他透露了许多重要信息。
送走马兰后,陈远立刻联系了自己的律师,将新获得的信息告知对方,并请律师为此草拟了一份起诉书。
同时,陈远并没有放松对企业筹建的推进。
他真的租下了一块地,开始兴建厂房,并与当地农户签署了收购协议。
这些切实的行动让村民对他的信任愈发坚定。
然而,就在一切似乎朝着对陈远有利的方向发展时,徐刚却突然回到了村里,态度变得极其强硬。
他公开宣称,陈远的投资是一个骗局,意图是为了敲诈勒索,并威胁称若陈远继续追究此事,他将不遗余力地反击。
陈远明白,这是徐刚面对绝境的垂死挣扎。
他决定采取更为果敢的措施,以一举了结这个问题。
他联系了之前采访过的记者,表示愿意配合提供更多关于松阳村拆迁补偿款被冒领的具体证据;与此同时,他正式向法院提交了起诉书,控告徐刚冒领他家的拆迁补偿款。
这两招犹如锋利的利剑,直接刺向了徐刚的软肋。
徐刚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,开始慌乱不已。
一天夜里,徐刚带着两个手下来到陈远的住处,试图通过威胁的方式逼迫陈远撤回诉讼。
然而,陈远早已未雨绸缪,他不仅将整个对话过程录了下来,还邀请了几位村民作证。
徐刚的威胁不仅未能如愿,反而成为了陈远手中新的筹码。
陈远把录音交给了警方,控告徐刚实施恐吓与威胁。
局势急速逆转,徐刚意识到自己正身陷四面楚歌的境地。
村民们不再畏惧他,媒体的报道如同一把悬在他头上的利剑,随时可能落下。
最终在村委会的调解推动下,徐刚选择了妥协,决定归还他冒领的补偿款,并当众向陈远致以诚挚的道歉。
这个结果让村里的人都感到震惊,没想到陈远竟凭借个人力量,成功地扳倒了在村里横行多年的徐刚。
在与徐刚达成初步和解后,陈远并没有打算止步。
他始终坚持要查明整个冒领事件的前因后果,这不仅关乎他家的补偿款,更关系到其他可能被侵害的村民的利益。
在村委会的帮助下,陈远翻阅了大量的拆迁档案,发现除了他家之外,还有至少五户长期不在村里的家庭的补偿款也存在被冒领的嫌疑,且这些行为都与徐刚直接或间接有关。
更令人震惊的是,陈远还意外发现徐刚与他人合谋的一份证据——一份手写的分账记录,详细记录了每笔冒领款项的去向和分配比例。
证据确凿,极为震撼。
徐刚的同伙是负责拆迁登记的张明,在巨大压力下,张明终于承认了自己的错误,并详细交代了他们如何伪造文件、冒领补偿款的经过。
原来,徐刚通过张明掌握了拆迁登记信息,知晓哪些户主长期不在村里。
随后,他伪造了委托书及其他相关证件,冒充这些户主的亲属领走了补偿款,而张明则负责制造假文件,确保这些伪造的资料能够顺利通过审查。
陈家的补偿款之所以成为目标,正是由于张明的告知,令徐刚知道陈国富在村里没有其他亲属常年联系,是“理想的猎物”。
真相大白的那一刻,村民们无不震惊和愤怒。
越来越多被冒领补偿款的受害者纷纷站出来,要求追讨他们的损失。
在这样的局面下,开发商也不得不深度介入调查。
经过仔细核实,他们确认了冒领行为的确存在,并表示将全力与村委会和受害者家庭合作,追回被窃取的补偿款。
一个月后,徐刚终于按照协议,将陈远家的补偿款和利息一并归还,共计约二百六十万元。
陈远也终于实现了为父亲讨回公道的诺言。
然而,一切尘埃落定后,陈远的处境却变得有些尴尬。
本来他计划借助三百万的贷款去震慑徐刚,迫使其就范,心中其实并未打算在村中长期投资。
但此时此刻,他已经在村里租下了土地,开始建设厂房,并与村民们签订了合同,一切已如火如荼地准备就绪。
更为重要的是,村民们对他抱有深切的期盼,渴望他的企业能够为村落带来更多的就业机会与发展前景。
面对这样的期待,陈远内心陷入了沉思。
他回到父亲的墓前,静静坐了许久,仿佛在与父亲进行一场心灵的对话,寻求他的指引。
最终,陈远下定决心——他要在松阳村真正建立一家农产品加工企业,这不仅是为了实现父亲未竟的心愿,更是为了回报那些在他最艰难时刻给予支持的村民们。
拿到补偿款后,陈远首先清偿了部分贷款,缓解了自身的资金压力。
剩余的款项,他则全心投入到企业的建设中。
他的农产品加工厂选择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创新模式:与当地农户签订长期合作协议,保障收购价格的同时,提供技术支持,助力农民提升产量和质量。
加工后产品的销售渠道,依靠着陈远在城中的广泛人脉,迅速将产品推向全国各地。
这样的模式很快取得了超乎想象的成功,村民们不仅获得了稳定的收入,也掌握了先进的种植技术,生活水平显著提升。
随着企业的发展,陈远逐渐融入了当地的生活。
他频繁参与村里的各项活动,认真倾听村民们的声音和建议,真正成为了这个集体的一部分。
而徐刚在还清债务后,选择离开了松阳村,传言他前往外地寻求新的发展。
村里的乡亲们对此并没有过多的议论,唯有感叹人生如梦,善恶总有回报。
一天,陈远在整理父亲留下的遗物时,无意中发现了一本日记。
翻开那泛黄的页面,字里行间流露出父亲晚年时的心路历程。
其中有一段文字深深打动了他的心灵:“我这一生中,最深的遗憾,便是离开了滋养我的土地。
尽管外出奋斗取得了一些成就,心中却始终萦绕着对故土无法割舍的眷恋。”希望有一天,我能重返故乡,为那片土地产生一点价值。
如今年岁已高,这个愿望或许难以实现。
但愿我的儿子远儿能够赋予我未了的梦想,让我们陈家的血脉在这片土地上继续流传。
读完这段话,陈远不禁泪涌而出。
他感到父亲的灵魂似乎一直在默默指引着他,让他在不经意间达成了父亲的心愿。
随着陈远的鼓舞,越来越多的年轻人纷纷回到了村庄,有的在他的企业工作,有的则选择了自己创业。
曾经沉寂的村落重新焕发出了生机与活力。
一年之后,陈远的企业已然初具规模,不仅为村民提供了丰富的就业机会,还促进了周边产业的繁荣。
他用实际行动证明,回乡创业不仅是一种深厚的情感,更是一种切实可行的生活选择。
这一年的清明节,陈远再一次站在父亲的坟前。
这一次,他携带了一瓶佳酿,和一份意义非凡的礼物——他公司首批产品的问世。
“爸,您的愿望,我终于实现了。”陈远低声说道,“我不但为我们家争回了应得的赔偿款,还在您一心向往的故乡扎下了根。
请您放心,我会更加努力,让陈家在这片土地上重拾昔日辉煌。”
春风轻拂,墓前的野花轻轻摇曳,仿佛在回应父亲儿子的承诺。